这句话让他措手不及。他像一个捧着饱藏希望的水晶球的孩子,突然之间水晶球被打破,所有的想法碎裂开来。惜春一句话的否决比当初整个家族的反对更让他懈怠无力、灰心彻底。
“我这么努力想叫她可以相信依靠,时至今日她却说不知道可以依靠我什么?这叫我情何以堪!”夜已阑珊,冯紫英一口一口喝着酒,坐在河堤边苦笑道。他并不是自言自语,离他不远坐着张友士。
张友士也是一口一口地喝着酒,不同于冯紫英的是——他永远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他低着头坐在对面默默地喝着酒,好像只是自己在陪自己。
“我们的感情,总要经历一次一次的质疑,要反复去折叠印证才会晓得当中波澜壮阔,险峻跌宕。我经历的那一次感情,连这样印证的机会也没有。”张友士说着,抬起忧郁得发灰的眼睛,像要把冯紫英望穿了似的道,“时间给了我答案,可惜生活没有。你不该这么早放弃。”
“我何尝想放弃?”冯紫英仰头干了酒,将酒坛子扔到河里,那坛子晃晃荡荡地去了。冯紫英觉得自己很像那只酒坛子,空空的,除了躯壳已然一无所有,惜春是平静的波流,平静地主宰他的思想和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