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次分手旅行,一次从出发开始就知道分不成手的旅行。我们拖延决断的时间,不过是在等待妥协的方式和机会。我们钻出古堡,外面细雨横斜。雨丝被风吹散,像被一个粗鲁的胖子胡乱吹开的蒲公英一样钻进鼻孔和耳道。南雁把风衣甩给我,张开双臂,把脑袋后仰到跟一幅有名的电影海报相同的角度。我的耳朵被风声灌得听不出她在喊什么,太阳穴却突突跳着压迫眼眶。
结婚这件事,最可怕的一点在于——三年零八个月之后,每天醒来,你根本想象不出当初的眼泪和决心、僵硬的仪式,曾经显得那么情真意切,那么理所当然。竟然只有电子投影的那种虚假的、粗糙的、人工的光效,才更接近我如今对于那段记忆的印象。我在想象中反复移动我自己的位置——无论是当年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却怎样也插不进这画面里去。
“哪句不作数?”我胸口的纽扣,压在南雁的脸上,压出了印子。
“不分手了。你说我们怎么可能分手?”
是啊,怎么可能!那时我觉得这话对极了,那时我郑重地点头。哪怕不分手就意味着我要跟着她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意味着在吃到她母亲做的没有搁一粒蒜的蒜泥白肉时,连眉头都不能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