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化运动很快退潮了,鲁迅所担心的觉醒的几个人无力走出铁屋子却要体验痛苦似乎变成现实。鲁迅也由“呐喊”而陷入“彷徨”,并在荒原上独自反抗绝望。反抗绝望,就是当生命陷入痛苦与荒诞时,绝不虚构先验的希望、爱与美等虚无缥缈的本质逃避自己在自由荒原上的选择,也绝不放弃个人自由而逃避到群体中。痛苦中再加痛苦就是兄弟失和。家庭遭难后,鲁迅长兄如父,着力培养周作人,但这种兄弟怡怡的感情到1923年7月14日终止了,周作人的日本妻子在其中起到了极为恶劣的作用。既然周作人把鲁迅的《伤逝》看成是写给他的,也就有理由推测,周氏兄弟关系太密切了,以致使得羽太信子成了被冷落的“第三者”,由此而对鲁迅实施诽谤。从此,兄弟彻底翻脸,各走各的路,再无私人来往。兄弟失和对鲁迅的伤害,无论怎么估计都不过分。
鲁迅陷入前所未有的精神痛苦之中,然而艺术是苦闷的象征,鲁迅最具有艺术表现力的作品如《野草》《彷徨》,展示了惨厉的真实人生。如果说《彷徨》与《呐喊》有什么差异,那就是《狂人日记》中的那个疯子在《长明灯》中被关了起来,群众仍是麻木看客(《示众》),而觉醒者几乎无一例外地毁灭了——他们或者像《在酒楼上》中的吕纬甫无奈地与传统妥协,或者像《孤独者》中的魏连殳借着权力进行绝望的反抗并在极端的分裂中毁灭,或者像《伤逝》中的涓生在无路可走的歧路上彷徨,或者像《伤逝》中的子君不能承担沉甸甸的自由而死去。